你趁着夜色到西安，机场在成阳。高速路的两边，看不到什么景观。于是在心里嘀咕：如果那个宫殿还在，这路上不会如此荒凉吧?眼睛里的一片荒芜，又让人迷糊：从前是真的有过那样连绵上百里的宫殿，抑或阿房宫只是杜牧自说白话的一个梦呢? 汽车一路向南，一个蝴蝶结一样的立交桥，和千年前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有同一个名字：未央。继续向南，是北大门——你进城了。行不多远，灯火最耀眼的路中间，是钟楼——几乎所有关于西安的影像，都无法绕过这里。在美仑饭店门口下民航大巴，朝对面夜色阑珊里的鼓楼看一眼，朝南门走，走到城根儿下，右转，一个深深的庭院就到了。安顿好，放好行李，站在门口，就可以对着高高的城墙“面壁思过”了——是过去的过，过往的过，不是过错的过。你想：明天起个大旱，上这城楼去转转，一定和哪里的气象都有所不同吧。躺在床上，入睡前，想象从明天起，将徜徉在这类地方——北院门、朱雀大街、雁塔路，你的心就无法平静，就觉得自己马上要进入一场关于大汉或者盛唐的梦了。 第二天，真的很早就睡不着，往东，去古色古香的书院街。很多摊子还没有开张呢，摊贩们一边准备着开门，一边闲聊。一家文具店走进一位老者，要了两大瓶墨汁，顺便拿了几本字帖，你顺口问：这得用多久?他笑着说：家里三个孙子都写字，也就大半个月，就得再来买。于是在心里慨叹：这就是一座古城的底蕴吧。 穿过书院街继续走，就快到碑林博物馆了，碑林门口，尽是卖字帖或者拓片的。从这里可以上城墙，也可以从文昌门出去看护城河的景色。一大早，天还蒙蒙亮，护城河边就啸聚着许多西安闲人。 左侧是花园，除了花和植物，还有字碑，字碑上刻着《蒹葭》： 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在水一方。”背面是另一首《木瓜))： “投我以木瓜，报之以琼琚。匪报也，永以为好也!投我以木桃，报之以琼瑶。匪报也，永以为好也!投我以木李，报之以琼玖。匪报也，永以为好也!十三朝古都就是不同，早上起来随便散一个步还可以读两首((诗经》里的文字，让你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。 另外一面的河边也很多人，打球的，遛乌的，练太极的，舞剑的，跳舞的，吼秦腔的，吹笛子的，还有拿着小半桶墨汁，一支大得不可思议的毛笔在地下写字的——这下你知道自己刚才那一问，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，那两瓶墨汁，拿到这里写，岂不两个早上就没了。 护城河两边有怒放的迎春花，耀眼的黄色，牵扯着你的视线，映衬得古城墙更加庄肃。几步路过去就是南大门了。除了巍峨的城门，还有一个小广场，行人可以从中穿过。当初克林顿总统访华第一站就是从这里进城的，还有一个很复古的进城仪式，全世界都从电视上看到了古城的风采。 从广场的一侧，可以上城墙。城墙上登高一望，穿过重重迷雾，看得真远，就像踩到了巨人的肩膀上。顿时想到修筑这个城墙的人，想到创造历史的人，他们都是承载我们达到今天这个高度的肩膀。 一个晚上，抵达西安时看见的机场的名字，一个早上，随便散这样一场步，就让你对自己的西安之行，充满莫名的期待。你真好奇，西毒，它是一座怎样的城市?那些过往，那些故事，让生长在这里的人如何有别于另外一些地方的人?